“小红，刚才我写小说的时候想明白一件事。”
确认过家里的电器开关都已关上，正准备睡觉，先我一步躺上床的墨小璃对我说。
“哦，是什么事呢？”
我钻进被窝里。
“我想，知秋今天说的【距离】指的应该是两个人之间互相了解的程度吧？你看，朋友之间互相了解越深的话，关系也就会越亲密。比如我和你就、就……那个……”
“睡吧。”我抚过她的额头。
夜间10点，我和墨小璃躺卧室里唯一一张单人床上，今天是入冬下雪第一天。我特意给床铺换上厚实的被子，原本这张床对我俩来说就稍显狭窄，被子占去更多空间后的现在更是如此。
“唔……”
隔着睡衣感受到她双膝的触感，原本平躺在我身边的墨小璃转身朝向平躺着的我。
“小墨？你在做什么啦~~~”
“靠近点~~~靠近点~~~”
她的双手把我搂住。
即使这样紧贴在一起也未感到不自然。
“唔……小红，你身上好暖和哟~~~”小墨的声音宛如她贴近我的动作，同样都是软绵绵。“太狡猾了，原本想你刚睡进来会有点冷可以帮你焐一焐，结果身体居然这么暖和……”
“……嘿嘿。”
“以前在家里休息时间，晚上爸爸妈妈老是吵啊吵啊的。后来我发现，抱着枕头睡的话会稍微容易安下心来一点。”
为什么她要对我说这些话呢？是想让我更了解她，还是，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呢？
“我们都一样。”我说。“我晚上也要抱着什么东西躺着，大概因为这样就能觉得平静一些。”
“是吧！小红也一样吧。”
“嗯。”
“是因为这样一来就能假装自己抱着的枕头就是唯一的、最亲密的、现实里不存在的朋友了吧。想象有这样的一位朋友陪着自己的话，就不会一直想到心烦意乱的事所以睡不着了。”
墨小璃淡然说。
“存在的，我和你就是这样的……朋友。”
我这才想起回应墨小璃的动作，转过身面对她，双手同样搂起她的身体，我们之间的距离又靠近一步，双腿也互相交缠在一起。
“呼……啊……”
比POCKYGAME的时候还近，每一声喘息都能清晰听见，每次呼吸甚至可以感觉到胸口处的睡衣互相接触。
拥挤的单人床现在一点都不显小。
“……小红姐你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朋友。”
“……谢谢。”我连自己感谢的理由都没找到，就这样把谢谢说出口。
“为什么要谢谢我呢？”
“因为你能当我的朋友，和我一起聊天，放学后一起社团活动、回家。还有做饭也是，教会我很多不知道的技巧。还有……”
“陪你睡你的抱枕，嘿嘿嘿~~~”
捉弄人般的坏笑声倒是和文学鉴赏部部长有几分相似，所谓的近墨者黑？
“既然你现在枕着的是原本每天被我抱着的枕头，那以后你就是我的抱枕咯~~~”
我笑着说。
“那小红……抱着枕头和这样抱着我那样舒服呢？”
“唔，一定要我回答吗？”
“嘿嘿，也无所谓啦。”
“对嘛。”
“以后每天睡前都要运动运动，不能像今天这样反倒让小红来焐热我呢~~~”
因为要更新文章的缘故，在还没有放假的时候每天墨小璃都比我睡的更晚。
“你呀，别一直考虑着别人嘛，以后谁先进被窝就负责让后来的暖和起来吧？”
“…………”
小墨没有回应，呼吸声也轻微下来。
“怎么了不说话。”
“…………”
“睡了……呀……”
“小红姐……其实……我有些话一直没对你说的。”
“关于夏知秋的吗？我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的。我身边的女孩喜欢着他——我是这样想的。
“不是，也有知秋的事，更多是…关于我自己的。”
“你自己？”
“嗯，一直没有和你说，不过现在我觉得这样的想法是可以告诉你的。能……听我说吗？”
“如果不想的话……”
“不是，是我想让你更加了解我。”
“那告诉我吧，如果我可以帮上忙……”
“不是哦，不是什么需要帮忙的事。”
————————————————————
“小红刚才说，我一直考虑别人之类的。其实，我不是这样的。”
墨小璃语气比刚才在床上嬉闹时认真得多。
“不是吗？你总是为我考虑，为夏知秋考虑的……多一点吧？就连今天的购物也是。”
“我只会对你们两个人这样的，别人的想法我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吧？”
“爸爸的想法，妈妈的想法，我都完全不在乎的呢。爸爸每次喝酒回来都会对我说一大堆听不懂的话，垂头丧气的，但我转眼间就会忘了。可能是因为我看上去太……麻木，他才会打我的吧。”
我稍微让手稍微抱紧了些。
“没事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爸爸生我气是有理由的，因为我就是这样薄情薄义的人。我的想法是：就算是所谓的爸爸又怎样？明明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为什么要担心他有多垂头丧气呐？作为女儿也有好好上学念书，回家以后饭也有帮他做好，这就够了吧？凭什么要我浪费精力去关心他和妈妈之间的吵架呢？他垂头丧气我又为什么要关心他呢？爸爸就是因为我这样的麻木不仁，所以反而更加觉得我不是他的女——”
“睡吧。”
“…………”
她轻轻摇摇头，头发和枕头的摩擦声像是在赶走烦心事。
“还有妈妈，手机是她给的，老是会突然打给我，说已经和学校说好了。叫我今天早点放学……假装很关心我一样给我钱，暗示我和那位调解员我说爸爸的不好……真不想去呢……如果被爸爸知道又要对我发火，可是不去的话又要惹妈妈不开心。”
“不会再这样的。”我安慰到。
然后，她继续对我说：“小红，还记得我们刚刚成为朋友的时候吗？”
“不是很记得了，我记得开学的时候……”
其实我回忆过那个场景，开学的时候，几位贪玩的男生说墨小璃长得矮，而小墨只是漠然不做声。
于是我走上前说不要欺负人之类的话……还是，开玩笑般的说了声“长得高了不起咯”这样的话呢？
总之那几位男生应该只是把捉弄人作为日常玩闹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也没把典礼上的这件事放在心上。
接着，第一堂课时，发现那位女孩的座位就分在我旁边。
起初没有在说上话，直到一次老师提问时是她偷偷在旁边提醒我，不知不觉在进入高中的前几周就和小墨成了朋友。
墨小璃给同学的印象大致是身材娇小，弱不禁风，因为很多时候她会莫名的请假，或是最后一节自习课时对我说今天有事，在老师的同意下自己匆匆离去。
遇上同桌的她不在的日子，稍微会感到少了些什么。
那时候想的是大概她的身体不好。
这位女孩下课后开始主动与我聊天，放学后和我一起走到车站。
周末在她的提议下来我的家里玩，那天我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她也笑的非常开心。
…………
“因为我看出来，小红是真正的在关心我，虽然只是作为同桌和朋友的关心，但小红从来没有和别人一样想从我这里拿走些什么才假装的对我好……所以我想着，应该回应你的这份心，才会同样的想要帮到你些什么。你说……”
墨小璃停顿了一下，变成渴求得到答案的语气：
“我这样的女孩是不是……很贱呀？”
“不，其实每个人都是和你一样的……连我也……”
“小红不是的，你和知秋一样，都是会主动对别人好的，善良的人。但我不一样，我看到人有困难，立刻想到的不是怎样去帮助他，而是怎样置身事外。即使觉得是不是应该帮一把手，心里也会有一个声音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然后不知不觉就作罢。”
“可是，小墨你绝对不是什么‘薄情薄义’的人呀。因为你……会好好的感谢吧？夏知秋帮了你，你、你会想要帮她，还……不知不觉让他……摸……”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一团乱麻，想要安慰墨小璃，说出的却是不知所云的话：
“说明你也是一直想着回报他的帮助吧？这怎么会是薄情薄义嘛。”
小墨突然笑出声：“哈哈哈哈。”
“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啦。”
“小红的意思是说我是那种有恩必报的侠客吗？”
笑声缓解了一些方才我口不择言导致的尴尬。
“应该吧……不过侠客是什么鬼啦！”
“呵呵，因为小说里正好写到嘛。”
“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了，小墨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感觉到她又轻轻摆摆头作为否定。
“不，我是认真的，我真的觉得，我是很贱的女孩子。”
“不会，你是太善良了，所以太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不止是看法哦，别人怎么对我，我都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在意的。”
墨小璃连续强调了好几次【非常】。
“小红，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知秋也那么关心吗？”
“因为是那天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是他想办法找到了你，还有那天想出把你‘救’出来的办法也是他……”
“呵呵，知秋的歪点子总是很多呢。”
墨小璃语气变得很奇怪。
“是嘛，平时很邪门的，但重要的时候还是可以靠得住吧。”
“那天在魔方店里的时候，小红你告诉我……知秋是【病娇】什么的……”
她提起那天下午。我把夏知秋对我说的【秘密】全盘托出的下午。
“你和我说，知秋偷偷拍我的照片、看我写的轻小说、暗地里记录我写过的一字一句、把我社团活动时的一举一动全部保存在自己的手机里……而且……从来不告诉我，这……像是跟踪狂、偷窥魔一样的行为。”
“他只是——”
“普通的女孩子，如果遇到这样对自己的男生，会感到很害怕、很恶心吧？”
“……也许，嗯……”
“是吧，小红也会这么想的吧？可是你知道吗，我一点都没有普通女孩子面对【病娇】的时候该有的想法。而且是完全不一样啊！我知道夏知秋是这样的人以后……特别是，他偷拍照片只有我，偷看也只有我的文章的时候，我、我……”
“…………”
“……好爽，真的好爽。”
小墨紧贴我的身体传来颤抖。
“爽……是说？”
“小红没办法理解吧？”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妙改变。
“…………”
“在小红和知秋之前，从来没有人是真正的这样真正的关心我、照顾我，所谓的家人不会，同学、老师也不会。所以我才做出了‘白龙’这样的妄想，妄想有这样一位朋友会像你们一样对待我，这样我就可以逃避进自己的世界。直到遇见了真正的朋友，因为小红这样对待我，所以我想要回应你的心情每天都在悸动……只要一有机会就想为小红做些什么事情。在知秋身上……在知秋身上，这份心情更加的……难以抑制，越是被知秋偷偷窥视，知秋越是想要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甚至【变态】的方式靠近我，非但不会对他感到害怕，变得和知秋疏远。相反，我还会觉得高兴……内心里欣喜若狂。然后在不知不觉里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兴奋。我的心就是这样的不正常……”
墨小璃稍许平复心情，继续说：
“只要感觉到有人在真心的关心我、帮助我，不管这份好意是出于小红一样的普通善意或是知秋那样想要占有我的【病娇】欲望……我统统都会接受，然后加倍努力去回应。所以我才会说我是个很贱的女孩子……所以，小红……”
“……让我好好的对你做出【回应】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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